爱的色彩
(资料图片)
文/秋凡
前段时间上映的电影《我爱你》给我触动最大的,就是梁家辉和叶童饰演的患难夫妻,从他们爱子女的方式上,能看见大部分中国父母的缩影。
影片中,梁家辉饰演的谢定山和叶童饰演的癌症晚期的妻子赵欢欣为了不给儿女添麻烦,选择服用安眠药牵手自杀。在生命的尽头,他还在想着如何保全儿女脸面,刻意伪造了一个煤气泄漏的现场,让大家以为他俩的死纯属意外。由此,我们可以在片中其儿子的悼词中了解到,丧宴成喜丧。
谢定山这个影片人物,让我想起了自己的公公。他过世已有11个年头,我和他从相识到天人永隔不过短短数十天,他付出的父爱令我至今难忘。
我和老公刚认识,公公就被查出了肝癌晚期。从西南医院回来后,公公被我们安排在县城人民医院里输液静养。翌日,大哥和老公因为工程项目赶工而飞往异地,留下我在医院里独自照料公公。公公在医院呆了两天,坚持要领我到城里逛一圈。我因为常年不在家,对县城确实不如公公熟悉。
我没想到的是,公公直接把我领到了一家香烛店。他挑选黄裱纸的间隙,店老板问我,给谁买啊?我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讪笑着说,随便看看。公公头也不抬地说,给我自己买,量大有没有优惠。
给自己买烧纸,估计店主也是头一回碰见这种“狠人”。他觑了公公一眼,对不同价位的黄裱纸作了详细介绍后,又饱含深意地盯着我,热情地说,那就买这种,贵一点,对老人也是表孝心。
公公一眼识破他的热情,说,儿子儿媳对我孝敬得很,但再孝敬,也不能胡乱糟蹋钱,我觉得这种就挺好。谈了半天,因为几块钱和店主没谈拢,公公硬是拄着手杖走了一家又一家香烛店,直到买到物超所值的烧纸为止。
我俩抬着一麻袋烧纸回家的途中,我准备叫辆出租车,被公公阻拦下来。他说出租车贵,不如叫辆摩托车,却又因为一元钱和摩的师傅谈崩,最后选择乘公交车回家。他一边走一边说现在外面挣钱辛苦,我们该节约的时候要节约。穿着高跟鞋的我被公公的执拗彻底打败了,脚钻心地痛起来,有一种遭受莫大欺骗的委屈:兜了那么大一圈,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是想乘公交车。我耷拉着脸,心里嗤之以鼻道,你儿子的一包香烟钱,都顶这来回十余趟了。
公公见我脸色不悦,不再说话。他站在公交站牌下,伸长脖子耐心地等着公交车的到来。放下笨重的麻袋,他的腰杆跟手杖一样挺直,身体像站牌一样高大。在我焦躁不安的等待中,拉出了巨大一段拒绝靠近他、靠近麻袋的心理距离。他对我的漠然始终保持沉默,像站牌一样孤独地沉默着。公公猛一回头,我在他泛黄的眼睛里看到了“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哀愁。我被这种日薄西山的悲壮感染,倏而愧疚不安。
公公歉意地看着我说,今天让你受苦了。
我很是惭愧地说,不,是让您受苦了!您好好的,怎么就想去干这活儿呢。
公公轻声说,像是自言自语,自己的身体自己了解,你们也不用瞒我。这些活儿你年轻不懂,被人坑了都不知道。再说了,工地上一刻也离不开人,稍有疏忽,就会发生安全事故。他歇了口气又说,这活儿我不安排好,突然撒手走了,到时候你们手忙脚乱,忙出大错来,被人闲言闲语不好。
一个月后,在公公的灵堂前,我一边给他烧着纸钱,一边同大哥和老公提起老人家生前说的那些话,两兄弟泣不成声。
蜡炬成灰泪始干,这样“懂事”的公公,太让人心疼。直到生命最后一刻,想的念的还是他的孩子,连“死”也要圆子女的周全、体面。
电影《我爱你》里中年迈老人谢定山对死亡的精心设置,公公临死前的坦然和顾虑,是很大部分中国父母爱孩子的表现形式,这种爱深沉隐忍、内敛含蓄。在这些爱的画面里,基调暗沉、凝重,少有艳色点睛,整体色彩都不缤纷艳丽,甚或可以说都掩映在沉寂里。但这就是中国式的父母啊,他们的爱如传统中国画,笔墨苍劲,构图丰满,含蓄有味,意蕴绵长。
作者简介:秋凡,本名彭时美,开州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生命时报》《博爱》《微型小说选刊》等期刊杂志。
编辑:朱阳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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