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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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赤明岛上矗立着的这座赤乌火山，就龙云水所知，自远古之时那次摧天撼地、震骇乾坤的爆发之后，便陷入了千百年的沉寂。然而正是那次喷发塑造了赤明岛，并直接缔造了岛上的伏龙坛一派。这座形状可怖的火山也因此顺理成章地成了伏龙坛之坛宗圣山。自龙岛册记载中最初的龙太主与司徒高主掌坛之时直到如今，数千年间，龙岛之主从未停止过用黄金和珠玉对赤乌圣山进行奉祀。与之相应的是，虽已沉睡千年未曾喷薄，赤乌火山口那滚滚涌出的、几乎能将空气都烧灼变形的骇人热浪，却未曾有过一丝一毫的衰减。
这也是龙云水自继任岛主以来罕有临于赤明宫、却时常独自待在赤乌山顶的原因。此处于旁人而言无异于炼狱一般：赤乌山自半山以上，每登一步空气便灼热一分，愈是靠近山口那高温便愈是叫人难以忍耐；火山口处，天地变色，如同赤暗深渊，若非掌运极为纯厚的纯阳内功之人误入此地，那便是如受十八层地狱的业火之焚烤，两息之内，肤发燃尽，五内俱焚。尽管此时正是大寒时节，这炼狱般的酷热却未受到丝毫影响。于整个龙岛来说，内力能精纯到不受其害的，只有那几位司徒氏副坛主，和龙云水岛主自己了。
只可惜那几位“司徒”，是断然不会与我同伍的吧。想到这，她不由得心中苦笑。只怕他们此刻正聚于赤明宫中隐秘的一隅，合谋扳倒我这个不讨他们喜欢的新岛主吧。
闭关九年悟出伏龙坛绝等内功大、小玉阳神功的玉阳子王处一，炼形之时“九夏迎阳立”。其酷暑不侵、炽焰不害的内力核心，在于把握自身内力中枢那条“真龙纯阳之脉”。华夏之子皆为真龙后裔，五行之中，又单数这“纯阳”之“火”，是为存在于世间众生体内的属性——多少、深浅不论，万物皆需“太阳”供给能量才得以存在——人人体内便都存在着一条如龙般盘曲委蛇的纯阳经脉，直指那东升天际的烈阳。只不过，惟有少数经年受过如赤乌火山真炎这般炽烈的催化的人，才能清晰地感受到体内那条踪迹隐匿、极难把握的经脉。龙云水自然是在其列。此刻，龙云水孤身伫立于火山口的边缘，却没有一点心情沐浴周围这充斥着纯阳之气的炽热。
我倒觉得，我自己的命运恰如这条纯阳真龙的脉络一般曲折离奇呢。她有些苦涩地想着，睁开紧闭的双目，微微叹了口气。
若是一年之前有人告诉龙云水说她有朝一日会成为伏龙坛宗主，龙云水定会哑然失笑。就单是这被赐予的“龙”一姓，她本也是八辈子都够不着的。赤明岛上的伏龙坛一派，阶级第序极为森严：最高身份的岛主依祖训赐姓为龙，并赐二品身份的副坛主以司徒为姓；三品身份的长老赐姓为龙，并赐四品身份的首徒以司徒为姓；五品身份的巡海使赐姓为龙，并赐六品身份的内门弟子以司徒为姓。——而她，出身实则低微得与龙岛上这任何一系都攀不上一点关系。
龙云水本姓为仇，唤做仇云水。她父亲只是临安城中一个贫苦手艺人，母亲常年染病，在她幼时便早早离世。到她十五岁成年，父女二人连生活都难以为继。最终到了迫不得已之时，她主动向父亲提出孤身一人乘船渡海，去投奔赤明岛的武林门派——伏龙坛。凭着父亲传授的两三手低微厨艺，仇云水以布衣岛众的身份进了伏龙坛的食窖，在伙房中帮厨碎催。幸而伏龙坛一门以食为天，高层重视门人的烹饪资质不逊于重视其武功造诣，她这才得以在龙岛立足，还将自己的厨艺精进了许多。
回头想想，十五岁到二十三岁在龙岛食窖中的这八年光阴，当真是自己人生中最满足快活的一段岁月了。她至今还时常想念瘦瘦小小、笨手笨脚的小三尾，这小丫头比她还小四五岁，满脸长着雀斑，人虽瘦小却像草丛里的三尾蟋蟀一样能吵能嚷，大家甚至都记不起这小姑娘的本名了——说起来，也是小三尾头一个由于仇云水是打杭州来的缘故，管她叫“阿杭姐”，后来叫得惯了，不论年纪长她还是小她，大家都叫她阿杭姐了；还有声如洪钟、眉头紧锁的食窖二把手宰父里善，她私底下总和小三尾管他叫“豆腐皮儿”，——因为他那张又凶又皱皱巴巴的脸——但他教她厨艺时却从不保留；嗜酒如命的食窖长黄财，每日的正事便是从早到晚痛饮酒窖中的劣品高粱酒，然后酩酊大醉地向她大侃伏龙坛极四阶轻功「醉卧东海」的心旨法门，让当时对武功一窍不通的她听得如醉如痴，——当然如今作为门派宗主，伏龙坛的一切功法对她而言早已都不是秘密，黄财窖长当初向她吹嘘的那些让她都记得滚瓜烂熟的所谓“心法”，大概也都是道听途说而来罢了；还有那位总是乐呵呵地来食窖中要些吃食、偏爱南菜口味的赐姓弟子司徒万鸿，笑起来门牙之间有道不大不小的隙缝，长着一对粉红色的母猪眼，若是给他盛上一盘临安风味的「酒炙青虾」，他便会开心得喜不自胜，偷偷把只赏给内门弟子的奇·六品上等「花雕酒」送给仇云水。
我属于他们，她内心总是告诉自己，我从骨子里和他们是一样的人。
可那条隐藏着的纯阳之脉这时却突然在她的人生路上转了个弯，仿佛告诉仇云水，她不会就这样像他们一样过完这知足而平淡的一生。
在她来到赤明岛的第八年，赤明宫中忽然传出一道岛主龙九枢的谕旨，命令岛内所有弱冠之年的九品、八品身份的岛众仆从开始修习伏龙坛拳掌功法。龙九枢岛主对此事似乎极为重视，甚至连巡海使和首徒都被派遣去执行传授功法的任务。岛主还宣布将在半年后举办一次小较，旨在决出这些岛众之中拳掌资质最为突出之人。这是史无前例的事：龙岛内等级严明，对于仇云水这种低微的岛众来说，四阶以上的龙岛首领们便是宛若神明一般的存在，一辈子都不见得能见到一次。对大部分平庸而卑微的布衣贱民来说，他们一生几乎都不会有任何机会接触到伏龙坛真正的门派武学，而现在要他们从对武学一窍不通到半年之内就参加逾千人的小较，无异于是浪费时间。然而也有一些人将此当作自己的机遇，暗自苦修，渴望由此改变自己卑微出身决定的命运。
仇云水便属于后者。在这个时候，她恰巧清晰地看到了自己人生的那条纯阳真龙之脉。她下定了决心要在伏龙坛中出人头地，就像她当初差点沦为乞丐时，决定奋不顾身地投奔向赤明岛一样。
然而除了岛主本人之外，岛内其他高层对于此事似乎漠不关心。那些巡海使与首徒们更是对此厌恶至极，觉得向贱民传习功法是对自己的侮辱，因此只是敷衍了事。六个月内，仇云水和其他岛众唯一被传授的功法，就只有伏龙坛最粗浅的下·九品外功「煅骨拳」。
然而，仇云水却在拳掌方面展现出了凤毛麟角的先天资质。这「煅骨拳」虽粗浅易学，但其重在煅体淬骨，刚强肉身。内门弟子在修习时也要每日以肉掌肉拳击打滚烫的烙铁九九八十一次，坚持九年之久，方能大成。仇云水知道巡海使不愿给烙铁用，于是她便用食窖伙房的大铸铁锅代替。也不满足于九九八十一拳之限，每天对着烧烫的铁锅击打千掌不止，直到皮开肉绽，意识模糊，痛得几乎要昏厥为止。每练一日，就把铁锅烧得更热一分。直到有一天，那铁锅都烧至发红冒烟，她的双掌也终于从一开始立马就血肉模糊，变得结成一层一层、仅是烫红了的厚实老茧，手上也再没有一寸柔嫩的皮肤。仇云水从小就随父亲学习厨艺，与油烟灶火打交道将近二十年，皮肤本就不像常人对高温和火焰那样的敏感娇气。这一番比旁人苦痛百倍的淬炼，更是直接练就了她一副钢筋铁骨、皮糙肉厚的拳掌。于是这一套要内门弟子都练上整整九年的「煅骨拳」，仇云水仅用了六个时节便已大成。剩下的时间她便全部用来精进自己的架势与提气，将拳法用在实战当中。巡海使教头懒于叫他们实战研习，她便拽上时不常来食窖偷吃的司徒万鸿与她对练。——最后竟也能与他打得有来有回。
于是短短半年之内，仇云水的武功虽不能说有多高明，却已较其他的布衣岛众有了天壤之别。到了小较那日，她几乎毫无阻碍地一路胜出，数不清自己打败了多少对手。不知过了多久，校场东侧高台上的那些她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门派高层已经尽数离去，叫好的观众看客也都散去时，人群中有一个相貌平平、身材矮小结实的灰衣老头沉默地向她走过来，脸色紧绷。她一时以为这是自己的下一个对手。灰衣老者一语不发，只是阴沉着脸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忽然开口道：
“我且问你一事，丫头。教你拜做我龙九枢的弟子，你乐意么？”
单是听见一个“龙”字，仇云水脑中便已是轰然作响。又听见自己面前这老者竟是主上本尊，她登时如遭五雷轰顶一般，本能地跪倒在地，深深地低下头，脑中一片空白。
龙九枢半天等不来回话，有些不耐地从鼻孔中挤出一声浑浊的嗤声，又问了一遍：
“拜，还是不拜？”
仇云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弓着身子拼命地点头。
从此，仇云水便被赐了“龙”姓，成了龙云水。尽管身份还未曾提拔，仍是布衣岛众，但龙九枢教授她武艺时却没有一丝保留。也是因此，她在五年之内便修习完全了伏龙坛超·三阶之下的所有功法——尽管她心里清楚，龙九枢对每一个亲传弟子都是这般一视同仁，毫无保留，她也远远不是龙九枢最后一个关门大弟子。二十九岁的芒种时节，在她大成最后一门伏龙坛超·三阶内功「入魔功」的那一天，龙云水被龙九枢正式封为龙头长老。
从岛众到长老，龙云水在六年之内达成的身份蜕变，已是换作任何旁人六百年也无法企及的程度，于是自然也引发了伏龙坛门内一段时间的哗然与非议。这些非议大多来自于司徒氏一脉，也就是四位副坛主与那些人脉错综的首徒。但万幸的是，几位龙姓的大长老与她关系十分融洽。作为她授业恩师的岛主龙九枢，更是似乎在暗中默默地替她压下了许多流言和非议。
正当她庆幸地再次以为自己会就这样享受旁人几生几世都修不来的机缘，在长老之位上满足地过完这一生时，那条纯阳经脉之龙再次暴烈地拖拽着她的命运急转直下。
伏龙坛老岛主龙九枢四个月前猝然病危，而膝下无儿无女，一时间岛主继承者没了人选。在这种情况下，照惯例来说应当是将一位二品身份的司徒氏副坛主顺位拔擢为岛主。然而龙九枢在掌坛期间与司徒氏一脉不和，临终之时竟决定越过二品身份的副坛主，直接从三品身份龙氏长老中指定继任的岛主。严格来说，这一做法并未违反龙岛祖训——因为伏龙坛的继承法为岛主钦定世袭，而并非血脉世袭。然而龙头长老七人中，龙九枢最后在弥留之际钦定的人选却让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不是德高望重的龙镜娥长老，也不是他武功强横的关门弟子龙俅长老——却偏偏指定了年仅二十九、半年前刚刚以布衣岛众身份提拔为长老的龙云水。
随后龙九枢撒手人寰。
这一时间，岛内高层震动，哗然一片。若说龙云水以布衣身份成为了龙九枢内门弟子、再被拔擢为龙头长老，这已是常人三世都修不来的天降福缘，那么从长老一跃成为伏龙坛岛主，则更是十生十世也断无可能。这一决定彻彻底底激怒了司徒氏集团。龙云水继位的头个月成了她人生中最危险的时间：这一个月内，在龙九枢掌坛之时便与其矛盾不断的“四司徒”——即司徒参、司徒季梅夫妇以及司徒诤武和司徒纛罗四位副坛主——开始公开对抗龙云水的统领，废除龙云水岛主的阴谋力量在赤明宫中日益酝酿成形。一方面，龙云水的武学修为无法在短时间内立刻突破至与龙九枢生前相媲美的实力——尽管成为岛主后，龙云水真气中枢的那道依门派身份品阶而划定的内力禁锢已被解开，龙岛传说中的那套「不传之秘」的神·一品掌法也只有她能够窥探天机，但众多在她尚为长老时无权参阅的二品拳法、刀法、内功、绝技，也都需要大量时间修习精进——如果没能掌握这些功法，面对四位实力强横的副坛主的围攻，她也是毫无胜算；另一方面，由于龙九枢之死，龙氏一脉力量受到了严重削弱，三品身份的龙头长老尽管一向与龙云水关系较为密切融洽，但此时也都慑于四司徒的威压，只能在这场斗争中保持沉默。
于是，门派上三阶内，竟没有一人得以为援。龙云水被迫陷入了完全的孤立。
然而比舆论更为震撼动摇的，是龙云水自己的内心。她尚未从被突如其来钦定为岛主的震惊中恢复过来，甚至面对授业恩师的离世都来不及悲伤和哀悼，就已被迫去思考该如何存活下去。
幸而那条命运之龙似乎没有弃她于不顾。就在龙云水掌坛的第二个月、赤明宫中的阴谋力量已经膨胀到即将爆发的顶点时，四司徒中权势最弱的副坛主司徒纛罗突然暴病而亡。司徒纛罗常年患有肺痨，并且死前留下了遗嘱，因此没有人怀疑此事与龙云水有何瓜葛。尽管他的死并未对司徒氏的力量造成很大打击，但这一次是龙云水把握住了最关键的时机。她立刻借机谕令岛内为龙九枢和司徒纛罗共同静默发丧八九七十二天，七十二天内，中低阶弟子要为岛主和副坛主轮流值夜守灵，门派大小诸事全部停摆，一切等服丧结束再做安排。如此，剩下的三司徒一来当下找不到任何反对的理由，二来也无法再汇聚起足够的力量发动政变。更重要的是，这弥足珍贵的七十二天足以让她精进那伏龙坛的镇宗掌法——那门只有岛主才能一窥究竟的神·一阶「不传之秘」……以她万中挑一的拳掌资质，若是此套神掌练成，哪怕是面对三司徒的齐攻，她也有万全的把握能将他们击败了。
只是这神阶掌法实在是精妙奇绝、震古烁今，如今已过去一月有余，我却也只能掌握一些大概纲领……若想大成，不知还要多少时间。她心中思索，抬起头望向东方的天空，在火山浓烟遮蔽下黯淡无光的赤日。倘若真有那纯阳化龙翱翔于九天，为何不能来指引我走出这困境呢？
可是，倘若神龙当真不愿指引我，当初又为何要选择我做这所谓的岛主呢？
她又叹了口气，自嘲地摇了摇头。选择我是师傅自己的决定，跟真龙又有何关系呢？整日纠结于此，也不能叫我的武功变得更高强一分呐！倘使能回到当初苦练锻骨拳的那半年时光……她默默琢磨着。那时可谓才是我最幸运的时候吧！整日只想着那一件事，怎会做不好呢……
不如现在就下山去，回到练功房继续精进掌法——七十二天，每一天的修炼都关系到我的存亡啊。龙云水暗自决定。于是她运起一式纯熟的「伏龙奋跃」，向山下飞快跃去，轻盈地落在一块块暗红的火山石上。随着高度越降越低，炽热的空气消散得越来越快，天空恢复了明亮和通透之色，山下的平地也终于是青绿的草地，而不是火山口焚尽的焦土了。也是由于远古之时那次巨大的爆发，赤乌山下的火山土变得高度肥沃，农奴岛众一般都在此种植……
嗯？
龙云水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有眼花。她看到山脚下站着一人，正在四处张望。她又是一跃，从半山坡再次落向更低的山道，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些。那是个又瘦又小的身影，身上穿伙房的白麻布短衣，手里还把玩着一根鼠尾草。
“小三尾？”她不由得脱口而出叫道。
“阿杭姐……啊不，主上呀，”小三尾一见她，远远朝她招了招手，高兴地跑过来，“可算找着您啦。刚刚渡口边上有个人碰见我，自称是……嗯？……自称是……”
“……自称是？”
“……诶？自称是什么来着……只记得好是古怪的两个字……诶呀！反正，那人和我说是急着要见你嘞，我就赶忙过来啦！刚刚和万鸿哥说了，我们都觉得阿杭姐你肯定又一个人跑去山上了，果真叫我猜对啦。”
要见我？一丝疑虑从龙云水心中升起。甚至不知是谁……我已经宣布整个龙岛为前岛主龙九枢和副坛主司徒参共同服丧七十二天，一切事宜都待服丧结束后再禀报，到今日两月还不到，怎会有人有急事要见我？再者说，门派四阶以上，小三尾理应是全都认识的，今天这人她却不认得么……
“那人……是何种穿着打扮？”她尽量不动声色地问道。
“何种打扮……是一个长得可高可高的姐姐呢。穿一身山野竖褐，面容嘛，戴着斗笠看不清楚，倒像个岛众一般，不过肯定不是龙岛人啦。……真是怪了，到底自称哪两个字来着……刚刚明明还记得……”
龙云水心里猛地一沉。
隐蔽面容的异乡客，身份还很低微…..不对，她蓦然想到，若非龙岛本地人，那决计便不应知道为岛主和副坛主服丧之事。既然如此，若是有急事要见我，为何不去赤明宫中，却要私下来找？莫非……是界青门的杀手……
想到这里，她心底泛起一股冷意。
四司徒如今只剩其三，尽管司徒纛罗之死一时间中断了密谋，他们却绝不会就此罢手。剩下的副坛主很可能不愿等待这七十二天之期，担心迟则生变，故而狠下心来斥巨资委托界青门将我除之后快……她越想便越是相信这种可能，冷汗从后背冒了出来。淮南界青门专司暗杀之事，向来行事极为隐匿狠决，不达目的绝不罢休。门派宗主级别的暗杀委托，对界青门也并不罕见。龙云水在龙岛册中读到过记载，377年前的龙岛岛主、有西域血统的龙·侘莫余就是遭界青门刺杀而死。无人知晓这些界青门杀手究竟是何许人也，但唯有一点是再清楚不过的：一旦成了委托目标，或是三天两天，或是五年十年，界青门的追杀终会到来，无人能逃得过。
若当真是司徒势力买通界青门取我性命……龙云水只觉得自己肠胃打结。那我今日恐怕是九死一生。不仅如此，与我亲近之人怕是也要遭连累……
“小三尾，现在快去叫上你万鸿哥，你们二人立刻回食窖去，明日天亮之前万万不可出来……”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若天黑之后没有我的消息，你们就逃出赤明岛，永远不要再回来。她想告诉小三尾。不行，我现在是岛主了，这一切与他们无关，我切不可叫他们再担心我。“没什么……你说那人是在渡口边么，我这就去见……？”
“呀，我想起来啦，”小三尾却忽然恍然大悟一般，“那人自称是叫‘太吾’！”
